“不愧是北方……果然要比我们那凉快点。”
入学的军训要一直持续到九月底，之后紧接着的就是国庆假期。
入学的当晚，姑且我还是和舍友做了个自我介绍。
“我叫濮天霖，爱好……不，现在是个小说家。”
“小说家？你现在在连载吗？”
“嗯。”
意料之中的反应，虽然多多少少有些太过自大了，但是我有自信，能把这部作品好好写下去。
“有机会一定让我拜读一下高作。”
“啊哈哈，其实也没有那么厉害啦，不过有兴趣的话，请去买杂志吧，这也是对我们这些创作者最大的支持了。”
这个四人间的宿舍，现在只住着三个人。和我对床的兄弟叫子昭，他就姓子，据我了解，这可是极其少见，但是历史极其悠久的姓氏。
子昭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特点是，唱歌极其难听。在我这里，优点也好缺点也好，只要是与众不同的地方，都会被我归类成特点，而他目前他给我最大的震撼，应该就是那副完全不着调的嗓子，或许是作为补偿，他打得一手好篮球。
另一个人叫穆峰，听起来一股子武侠小说的味儿，不过本人却是个有些瘦弱的男生，个子也算不上高。至于特点嘛……那就是，他是目前我们寝室唯一一个有女朋友的人，而且这个唯一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久之后，我们寝室来了第四个人，不过那也是后话了……只是，第四个人稍微有些特殊，以后再提。
总之，死宅+运动男+现充，这就是现在我们宿舍的配置。
不过对我来说，真正重要的东西并不是舍友。
——就算和室友关系不好，大学四年也能安安稳稳地走下去，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行。
我早就已经想好了，对于不善交际的我来说，能给我提供帮助的人，或许才会被我真正重视。现在，对我来说，大学真正的重点是，社团。
在百团大战的那天，我站在了动漫社的摊位前。
“您好，请问您……等等，卡巴拉老师？”
……
我连忙转过身，准备离开。
为什么那个坐在摊位上纳新的人会知道我以前的笔名？我很清楚，之前用那三个笔名投稿的时候，《青空》编辑部内部就已经开始用卡巴拉这个名字自称呼我了，但是这个外号，应该没有普及到连普通人都知道才对。
“请留步！那个……那位同学。”
好像已经认识到自己的失态了，那个人改口叫了。
我在摊位前坐了下来。
“啊……果然是卡巴拉老师，在那之后再也没见过你的作品，没想到今天能见到真人……”
“呃……那个，你可能认错人了，卡巴拉是什么？”
只好装疯卖傻，如果被人知道我曾经在《青空》这种杂志上刊载过不少反响还不错的短篇，以后不知道会被怎么使唤。
“啊？认错了……不好意思，那个，请问你是想加入我们社团吗？”
真好糊弄……但是说回来，这个家伙怎么会知道我就是卡巴拉的，见过我的人，应该只有那几个知道我身份的同学，以及参加过那次年会的人，难道说这个人参加了那次的年会，不会吧？能够参加年会的人，大都是在当年有出色发挥的作家，但是……
“呐，你是不是参加过《青空》的年会？”
“嗯？这么说你果然是……”
“嘘，不要声张，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卡巴拉了，现在我只是一个想要加入你们动漫社的新生，知道吗？给我好好地走你的流程。”
填完报名表，得知了集会的时间，我直接离开了哪个摊位。
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那家伙应该不会大嘴巴把我的事儿说出去吧……不过看他的反应，果然是参加过年会。可是对于年会作家来说，卡巴拉的文章并没有优秀到足以让他们对我拥有那种看偶像一样的眼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摸出手机，按照宣传单上的号码，我进入了动漫社的群……但是……
“各位写文的触触，你们肯定不知道我刚才遇见了谁？卡巴拉，卡巴拉！”
“卡巴拉……是那个《青空》上刊登过好几次短篇的卡巴拉？”
等等……就算把我的事情说出去了，但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知道我？我那会儿应该是一直在换笔名的才对，虽然关于卡巴拉生命之树的事情，但凡是知道我身份的人随手一查都能够找到，但是为什么这些人……
突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链接。
“就是这个帖子说的卡巴拉？”
“是是是，天才高中生什么的，据说他的妹妹就是那个‘宫辰月’啊。”
我？天才？
“虽然在那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了呢。”
“谁知道啊，肯定是知道自己卡巴拉的笔名被识破了，所以后来就换笔名了吧。”
看来这帮人不知道我用“羽化成霖”这个笔名提交过作品的事。
“等等，我刚才好像看见卡巴拉进群了。”
然后我就被@了。
这里装作没有看见好像更好，但是……
“大家好，我叫风信子。”
姑且这么打个招呼吧，我也没有暴露本名的打算，而且我看他们聊天的时候，都是用的外号一类的东西，应该是叫cn吧，这个东西。
“哦，卡巴拉老师！”
“老师什么的……我已经很久没有给《青空》投过稿了。”
这里还是承认自己的身份吧，反正也没有熟人，这或许是一个我接触到其他大手的绝佳机会，自己的长篇还有很多部分需要改进，如果能从其他人身上学到一些东西，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果然是卡巴拉！我们社也有天才了！”
“如果从小学开始写的话，一直写到高中，不管是谁多多少少都能办到这种事的。虽然在《青空》上刊登可能难度稍微有些高，不过如果那个‘卡巴拉’的名号，能帮我认识到更多的人，也算值了。”
“啊啊，充满自信的发言。”
……呃，感觉好像聊不下去了，还是等纳新大会再说吧，看了这些人的反应，我还是稍微低调一点比较好。
我实在是没想过，在我作为“卡巴拉”进行写作的那段时间，居然能够聚集起这种程度的人气。
“我开始期待明天的纳新大会了，可以见到卡巴拉本人诶。”
我苦笑了两声，收起了手机，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今晚，去应聘学生会的文案。
……
自我介绍过后。
“请坐。”
——靠，为什么会这么紧张？明明只是个学生会而已，为什么会让我这么紧张？
“能说说你来应聘文案的原因吗？”
“我认为，你们需要我。”
这里越自信越好，现在的目的是加入学生会，仅此而已，稍微张狂一些没有坏处！
“嗯，那能请你上前来看一下这份通知吗？这份通知上有几处错误，现在给你三分钟时间，请你把他们找出来，并且加以修改。”
说着，作为面试官的男生把面前的笔记本转了过来，并示意我上前看。
——撞枪口上了，这样的话绝对没有问题！
虽然我的本业是个作家，但是要我做文案的话绝对不虚，不管是通知还是别的什么，应用文体的一切规则，都印在我的脑子里了，要说为什么的话，我在初中的时候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帮教务处写通知，对于这种日常的应用文体，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嗯，坐吧，请问你能熟练使用office吗？”
“word和excel没有问题，我一直在和这两个东西打交道。”
“嗯，面试结束了，请你耐心等待我们的通知。”
看那个神色，我绝对OK了。好，下一件事就是明晚动漫社的大会。
回到宿舍，洗漱完毕的我坐在电脑面前看着刚刚搜索出来的关于“卡巴拉”这个人的信息。出乎我的意料，那几篇作品在网上的评价还挺不错的，话说现在的读者都喜欢那种比较致郁的作品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接下来的连载，或许……
“濮天霖先生，在吗？”
桌面右下角的光标闪烁了起来。
“编辑你好，我在，有什么事吗？”
“我来通知你一声，你的责任编辑换人了，你现在应该在xx吧，那位编辑也在那里，或许这周末就会约你见一面，联系方式待会儿给你，那家伙对你的作品很有兴趣，好好干，毕竟你也是我发现的新人，如果干得好，我脸上也有光啊！”
“我知道了，谢谢。”
“哦，还有，连载的第一章，反响不错，加油。”
跟我在同一个城市的编辑啊……有些事情面对面说，或许的确好一些。
次日晚，学生活动中心。
坐在下面听着社长和副社长的开篇词，我有些无聊，于是摸出手机开始搜索关于我第一章的评价。
第一次的连载，选择的是校园恋爱题材，卡巴拉的沉闷风格被我几乎完全抛弃，取而代之的是这种比较清晰，但是仍旧有些厚重的文风，这也是为了适应我在后面的情节安排，突然转换文风可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我也不是那种能够自由切换的人。
纳新大会上没说什么有用的东西，大致提到的只有社团的活动相关而已，而对我来说，所谓的活动其实也只有写文和唱歌两项而已。
“在最后，我想知道一下，那天在群里掀起轩然大波的风信子同学，今天有没有来到现场。”站在台上的副社长突然说道。
我并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因为他们可能会对我的连载产生一定程度的影响，胡乱听取其他人提出的意见，最后自己不能去其糟粕取其精华的话，整部作品就会零零碎碎，在失去完整性的同时，失去吸引人的要素。
“一文姐，在这！”
坐在我前面的人突然站起来，指了指我。
定睛一看，这家伙不就是白天接待我的人吗？
“哦！”
不少人都发出了惊呼，难道我在同龄人这里知名度也很高嘛？我以为只有那些前辈们才听过这个名字。
“来，有请。”
嗯？有请是什么意思？
台上的副会长走了下来，径直朝着我这边过来了。
然后我就拿着话筒走到了台上。
“呃……那个，大家好，我是……”
犹豫再三。
“我是曾经在《青空》投稿的‘卡巴拉’，不过现在，我的笔名是‘风信子’希望大家这么称呼我。”
“果然是本人啊！”
“看起来挺文静的。”
呃呃呃，果然还是不适应，同时被这么多人看着。
“去年，我们在写作的讲堂上，用你的作品当做范例，所以知道的人才这么多，而且，卡巴拉老师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在网上的评价。”
“呃……我姑且查了一下，说实话，高中时代的我，基本没什么机会接触电脑，每周虽然能玩一会儿，但是那些时间我都拿去写作了。上网自然就不用说，我包括上课在内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写作。昨天看到网上的评价，有点让我吃惊，因为《青空》那边给我的评价是，我这种风格或许不太适合在《青空》上刊登，但是可以一试。”
“所以，实际情况就是，你作为一个作家的能力，得到了大众的认可啊。”
副社长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来一个话筒。
“是，我很高兴，虽然现在我已经把卡巴拉那种写作风格抛弃了，但是还是希望能够有更大的突破。”
“为什么要抛弃那种风格呢？《青空》上的反响应该也还是不错的吧。”
“确实，我因为前三部作品的关系，有幸参加了一次《青空》的地区年会。”
“年会？”
“哇！”
“那也就是说，你现在有在《青空》上连载咯？换了个笔名居然没有……”
“不，没有，我拒绝了主编的提议。”
“什么？”
……难道拒绝《青空》的连载，那么奇怪吗？就算《青空》再怎么有名，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本面向青少年的杂志，按照我的目标，以后要面对的读者，只是这种青少年可不行。
“所以你就被《青空》雪藏了？”
“呃……不是，我只是拒绝了进行连载而已，毕竟我还是个高中生，而且我还在帮我妹妹，也就是宫辰月打下手，没有时间进行连载的。”
这个消息看起来比我本人就是卡巴拉的事还要震撼。
事实证明，如果那时候我答应连载，或许就不会出现手稿被烧这种悲剧了。
“所以宫辰月老师在那段时间的作品质量有了一定程度的提升是吗……”
副社长若有所思地说着。
“不不不，与其说是我给她打下手，不如说是我在向她学习，虽然拒绝了长篇，但是我还是想写长篇，其实现在我也有正在杂志上连载的作品，虽然并不是《青空》，但是作为试水的话，我觉得还过得去。”
怎么感觉这个纳新大会的后半，就变成我的个人采访了。
“相辅相成是吗……诶你说现在你有正在连载的作品？”
“一文，这种时候你还在犯傻吗？”社长调侃了一句，“当初在写作课上大力推荐卡巴拉的人，不就是你吗？”
我看向那个被叫做一文的副社长，戴着眼镜，梳着单马尾，身高大约一米六五不到，看上去是很文静的那种，不过看现在的表现，应该是遇见合群的人才会大说特说的类型吧。
“谢谢你的厚爱。”
“那……那我们现在进入提问时间。”
等等……提问时间是什么？
“那个，请问，这学期的活动，是卡巴拉……风信子老师来给我们讲课吗？”
一上来就问我这么麻烦的问题。
“如果前辈们需要我讲的话，我也只能分享一下自己的经验，因为我的写作是自己的野路子，都是我自己摸索出来的，或许并不能给你们提供什么有普适性的建议，因为我这个人看文章的口味比较奇怪——”
我顿了顿。
“只要有意思就行了，细节什么的，都是在那以后的问题。不管是什么样的文风，只要能让人感觉到有趣就行了，不必是那种看了就让人笑出声的有趣，也不必是那种看了就让人思考的有趣，而是所有的有趣都综合到一起，换句话说，吸引人就好了。”
“即便是沉闷的致郁题材，也能够让读者感到有趣，用自己文字去入侵读者的内心世界，半强制性地同调他们的想法，这也是一种有趣。不久之前我和编辑提到这个想法的时候，他还说我比起作家，更适合去当编辑。”
说完之后，台下突然响起了掌声。
没错，这就是我要走的路，欢笑也好哭泣也好，只要读者觉得“有意思”，那就是一部足够拿出手的好作品。我原以为这只是我自己的执念，但是看到有如此多的人支持我的想法，不由得有些感动。
“谢谢大家。”
“所以之前你的作品都是那种比较沉闷的风格吗。”
“呃……其实写作这个行当，跟作者本人的经历也有很大的关系，这一点相信大家都很清楚。当时我的遭遇，应该说比较糟糕，所以写出来的东西都差不多是比较消极的玩意。”
“而且不像其他类似的作品，你的作品总是以悲剧收场，也是因为这原因吗？”
“要说最想报复社会的人是谁，那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作家。我很容易被自己的情绪影响，进而影响到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对于作品甚至于他人的判断。之所以写出悲剧结尾，就是因为，当时除了报社什么也想不到。”
我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畅所欲言，回答的问题的同时，我也在回顾过去的写作历史，同时也在反思之前的不足之处，或许是因为这些人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对于这个行当带有一些无中生有的偏见，所以我才能够如此放心地向他们讲述我过去的故事吧。
“好啦好啦，我相信大家肯定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但是时间已经不早了，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等到以后的社团活动再来吧！”
“社长，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一文学姐说道，“相信大家也都很关心这个问题。”
“好吧，那就最后一个问题，之后我们就结束今天的纳新宣讲。”
“请问……”
我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总感觉这个一文学姐，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
“你曾经写过同人文吗？”
“没有。”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难道是想要我帮社团做一些同人拿去挣外快吗？
“你曾经写过剧本吗？”
“剧本？也没有，但是我想按照我写作的习惯，写一份剧本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就是了……”
“那好。”
只见一文学姐朝社长使了个眼色，这让我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丝不详的气息。
“本年度，本社的舞台剧剧本，就交由这位风信子负责了。”
我惊讶地看着大声在众人面前宣布这件事的社长。
我一直都没有正脸看过这个男人，而在我转过头正视他的脸庞时……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诡异的光芒。
“你……以前见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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